深夜的低溫令人避而遠之,但仍舊有人在這個時候還醒著。
晒終的巷道錯縱複雜,此時從某處傳來粗重的喘息聲。黯淡的月光灑落,一抹細長的身影斜靠在牆邊,緩慢的沿著牆前進。
再看仔細點,這人竟然是莫伊。
他臉色發白,渾身冒著冷汗,吃力的支手撐著牆,腳步踉蹌返回住處。
才剛打開門,莫伊精神一鬆,整個人跌坐在一張椅子上。
他緊緊皺著眉,整張臉為了忍痛不出聲而皺成一團。
許久,緩了緩氣,他從口袋摸出一枚硬幣,對準衣櫃旁的開關一彈,「喀」,床頭的小燈亮了。莫伊又吐了口氣,才彎身脫了右腳的鞋子。
鞋子已經是一片紅,拿鞋子的那隻手也傳出陣陣腥味。
「嘖!」怎麼傷的挺重的? 莫伊並不擔心他的腳,反而比較憂心他的工作。
傷成這樣,工作怎麼辦啊?
他抬起右腳,止住血後,才把傷口擦乾淨。中槍的小腿肚有個殷紅紅的洞,洞的外圈是被燙傷的皮肉,由於子彈是一穿而過,所以這個傷口是可以「透視」的。
不過莫伊似乎是不會被這種嚇人的傷嚇著的,他冷靜的敷藥纏繃帶。打上最後一個結,莫伊突然感到一陣暈眩。
「糟!這時候暈倒的話,搞不好會被那群人追到…」。他努力撐著因為失血過量而欲暈眩的身體。
「不…行…」奈何身體的疲憊與傷勢已經到達負荷極限,眼前一黑,他暈倒在地。
莫伊腳邊尚未凝固的血液順著地板縫隙流到大白石底下,當殷紅的血與潔亮的大白石接觸的瞬間,超自然現象發生了。
大白石像是吸取了血液,一點一點的鮮紅色在潔白的表面擴散開來,不久,大白石已找不到一點潔白,整個換成了血紅色。原本亮眼的寶藍色線條此刻有種慢慢甦醒的感覺,一股流動的感覺可以清楚的被看見。接著,鮮紅的表面像是剝蛋殼一樣,一塊一塊的消失,憑空消失,只留下一條寶藍色的…是線還是帶子呢?這條東西有生命般的自動捲成一團,浮在半空中發光發亮……,幾乎是整個房間都要被光吞沒了……
「唔……」受不了這麼刺眼的光,莫伊自動性的把臉埋進臂彎裡。
不過,要是能就這麼遮掉就好了…
「厚!」實在是睡不下去了,哪個混帳啊?這麼亮要死喔?莫伊惱怒的爬起來,驚覺自己怎麼睡在地板上啊?
混沌的腦袋經過幾分鐘後才開始正常運作。「喔喔…是昨晚暈倒了….」瞄了一眼桌上的鬧鐘,已經過了十二點了,「難怪太陽這麼大啊…」剛剛還在罵混帳的人總算比較冷靜了。
關掉亮了整夜的小燈,莫伊在梳洗完畢後,決定搭車到鄰鎮去找個醫生看腳。「嗯…,也順便去找他好了。」
習慣性的看向天空。莫伊又揚起了那十四歲的笑容,「今天天氣也很好呢!」好天氣,好心情。
莫伊完全沒注意到房間裡少了一顆大白石,多了一抹陌生的影子。
坐車到晒終附近的小鎮其實很方便。因為這些鄰近的小鎮要比晒終繁榮許多,光是走在路上的名商富流就比晒終的多了好幾倍,在在顯示了當地的經濟實力。
莫伊在桓堵鎮下了車。
當他走進一家醫院,再從醫院走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,腳上剛敷好新的藥,傷口也縫了十來針,莫伊摸摸肚子,覺得有些餓了,這才想起他忘記吃中餐了。莫伊考慮了一下下,真的只想了一瞬間的時間,就打定主意去找他要…中餐還是下午茶?算了,反正找他要一頓飯就是了。
莫伊熟悉的彎進了一條巷子,走到一家酒吧前。
石磚堆砌的外牆,與進出方便的雙推門就這麼出現在不起眼的小巷子裡。
莫伊推了門進去。
裡頭光線昏暗,在窄窄的巷子裡實在不能奢求多些陽光,再說,現在時間人家可還沒開始營業呢!
店面不大的酒吧,生意卻不少。出入這裡的人口複雜,大多是旅客或是當地的下工與街頭混混,偶爾也有達官貴人來此光臨。
店裡的裝潢相當有特色,從這裡不難看出老闆的性格。
地板是由鐵網架空,客用的餐桌椅清一色都是金屬製品,只有幾張沙發擺在角落。最重要的吧檯則是用金屬板架底,檯面用大理石做成,一條簡潔弧線劃分主客的地盤。
吧檯的上方有許多掛杯架,一個個杯子此時安靜的吊著。吧檯的後方是個大櫥壁,擺滿了一堆奇形怪狀的酒瓶,此刻濛濛的光線打在瓶身,有種靜謐的安詳。
莫伊逕自繞過吧檯,不陌生的走到隱藏在櫥壁後方的小門,對著裡頭喊道:「有人在嗎?」
一陣吵雜聲傳出來。不久,一抹人影慢慢的從黑暗中顯形。
「怎麼?突然想來喝一杯阿?」人還沒出現倒是先出聲了。清亮的嗓音聽上去可以猜測此人相當年輕。
莫伊默聲。他還在考慮該說「是」、還是要回答「不是」。
修長的人影已經走進吧檯裡,「啪塔」,他打開吧檯上方的燈光。燈光清楚的照亮來人的面孔。莫約一八零的身高,留著過肩的黑色長髮,削瘦的身材,臉上掛著一副眼鏡,鏡片之下是一雙閃著晶光眼睛。
「需要考慮這麼久嗎?」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莫伊。不過他的手中已經多了酒瓶。
熟練的取下杯架上的杯子,並迅速的倒入精確酒量調酒。
「……」莫伊無言的看著他的動作,「隨便你…」。
莫伊是來跟他要一頓餐的,多了一杯酒應該也可以吧。他隨便坐上了吧檯前的一張高腳椅。
片刻,展逸風把酒杯推到莫伊面前。莫伊心底暗暗佩服,不愧是酒吧的老闆,這純熟精鍊的調酒動作,可是他從開店以來一直服務客人而練出來的。
莫伊轉著杯子,卻沒拿起來喝。
「怎麼不喝?」
「我…」莫伊歪頭遲疑著。「我想跟你打聽一下有沒有工作。」
「工作?」展逸風推了推臉上的眼鏡,說:「你是指晒終的工作?」
「嗯。」
「工作怎麼了嗎?」展逸風還挺驚訝莫伊會這麼問他。因為莫伊很少向自己要小報,他一向是自己獨自接工作的。
「喔……,就是…」莫伊吞吞的說話,「我的腳受傷了…」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展逸風的臉色。
果然,展逸風的臉色微變。
「阿哈哈…」莫伊趕緊打哈哈笑道:「不過沒事了。我去看過醫生了。」
「是因為工作受傷的?」展逸風冷冷的問他。
莫伊不敢回答。要是他知道是因為工作受傷的話,不把他從晒終拖出來才怪。他趕緊假裝喝酒。
拿起杯子吞了半口酒,「噗!」入口的酒全噴了出來。
「咳!咳…咳……咳!」莫伊被嗆著了,他咳了好一下子才能說話:「你這是什麼鬼東西阿?」他憤怒的質問一副憋笑的展逸風。
真是的,難得久久來光臨他的店,居然故意調又苦又烈的酒給我喝,還 …還想笑我!
「哼哼…」展逸風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,因為他一直想控制笑聲不發出來。「別忘了你需要我提供的小報喔!」
一語中的。莫伊強壓住怒火,不過他仍然很不爽。
「怎麼會受傷呢?」展逸風笑夠了,也不忘繼續話題。
「不小心的。」莫伊把那杯難喝的酒搁著,跳下椅子,隨便扯了個話題:「一起去吃飯吧?」
「還沒吃?」展逸風有些責備的問他。
「嗯。」
「那我們快點走吧。」展逸風迅速的回到吧檯後方的小門裡,再出來時他手裡多了皮夾和外套,順手關了吧檯的燈,接著兩人從酒吧的後門出去,熟門熟路的進一家「西芝麻」的餐廳吃飯。
其實,莫伊突然找展逸風要工作的情報,是有原因的。
他想在等腳傷復原的期間,找些資訊來充實自己,方便以後工作上的需要。
太陽已經下山很久了。
莫伊搭了末班車回到晒終。他手上拿著一份牛皮紙袋,裡頭裝的是展逸風給他的小報。展逸風找了很多小報,他要莫伊回去之後慢慢看。
回到住處,莫伊發現他的門微微開啟,一條細細的縫透出月光,照在地上。
咦?誰來過我家? 莫伊警覺心大起。他把紙袋擱在牆邊,拿出口袋裡的手槍,這東西他一直是隨身攜帶的,緩緩靠近門邊。
迅速的出手推開門,「碰!」,門重重的撞牆,回彈。
莫伊仍躲在門邊,手裡的扳機悄悄扣下,等著入侵者的回應。
突然,一道黑影閃過,細細長長的影子落在門前。影子緩緩的走出來,就在他要踏出門外時,莫伊判斷時機舉槍指著那人的腦袋……
呃? 沒有人?
莫伊的視線之內並沒有人。那,那影子是誰的?
驚愕的莫伊感覺到腳邊小騷動,低頭一看,差點沒掉了手裡的槍。
什……什麼……,這是什麼東西阿?
- Jul 25 Tue 2006 20:29
深底下 第四章 意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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