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林的風很涼爽,草木雖然被大雨打得有些狼狽,但也相當翠綠。
澤村走在人徑上。
他嘴上的白菸和煙絲還連繫著,煙絲的另一端延伸到哪裡,他也不知道,但可以確定的是,那端一定黏在「蟲」身上。
這隻蟲喜歡往人群多的地方跑,以人聲為食,澤村管牠叫吞音蟲。
吞音蟲在都市相當好捕獲,用在登山的話,則很容易找到聚落。
伸出左手,澤村捏了捏煙絲。
煙絲堅固許多了,也就是說與「蟲」的距離很近了。
跟著煙絲走去,小徑漸寬成路,澤村把停在葉稍的蟲又貼回卷宗的空位,繼續前進沒多遠,眼前豁然開闊。
那裡正是一個大村落。
村人似乎是習慣了偶爾會突然出現的陌生人,有些比較熱情的,還會向他們招呼一些茶水。
澤村在村裡慢慢走著,看著沿路景色,感覺空氣中有一絲怪異。
挑了一家茶館走進去,老闆很熱情地招待這明顯是外地來的客人。
「客人從關川來的?這次大雨可下得慘囉!」老闆說。
「就是,那些淹水的家園整理起來可麻煩了。」
「電視、家具…什麼的,都得全買新的。」
其他客人聊成一團。
「連車子也可以丟了!」
男人們亂七八糟地笑著。
澤村只是默默地喝完茶,向老闆問清楚住宿的地方後,離開茶館。
沒有像關川裡那種旅館或者民宿,澤村只能借住在某戶人家。這戶原本是一個名叫大槻的男人住的,但聽說他上星期出門去,暫時還不會回家。
「你可以住上三天都沒問題。」大槻的鄰居說。
澤村點點頭,向他道謝。
澤村是收到老友來信,才連夜上了大鼓山。
預定是休息一晚,就要繼續前進,沒想到澤村在這裡又多耽擱了幾天。
傍晚。
澤村向鄰居打聽藥店後,就背著大槻家的一個空竹籃前往。
澤村習慣蒐集一些藥草,每回出門總會帶上幾個裝著藥草的木盒,以備萬一。
藥店裡傳來孩子的哭聲。
澤村探頭,走了進去。
「醫生,這到底怎麼回事?」孩子的母親摟著孩子,一臉擔憂。
「這…我也沒遇過這種病…」醫生,一個頭髮稀疏,瘦瘦的老頭,臉上掛著一副霧茫茫的眼鏡,困擾地說。
孩子抽抽噎噎。
「那至少把他的牙齒變回白色吧!」母親說。
「這…這……」醫生抓抓頭,眉頭皺得更深。
「醫生,求求你…」
牙齒…?
澤村好奇地靠過去,勉強看見那孩子的牙齒。
「牙齒,是綠色的嗎?」
母親轉頭,看向問話的男子。是個有點偏瘦的年輕男子。
醫生也看著這名陌生人。
「對,是綠色的。」母親說。她抱著一絲希望這名男子能夠治治孩子。
「能讓我看看嗎?」澤村問。
母親只猶豫了一下,便把孩子推到他眼前。
澤村捏開孩子的嘴巴,左手在牙齒上碰了一下。綠色的牙齒突然伸出許多細絲爬上澤村的食指。
澤村趕緊甩開手指,對母親說:「你等一下帶著孩子跟我回去吧。」
回到大槻家,澤村卸下裝滿向藥店購來的藥草的竹籃,從裡面房間拿出自己的行囊。
客廳裡,母親和老醫生好奇地看著那包東西。
澤村從裡面拿出一個個的手掌大的木盒,整齊地堆疊起來。
木盒大約四十個,小木盒拉開後,是每個都裝著不同乾草的抽屜。澤村抓出其中兩種乾草,用缽磨成粉後,再倒入開水攪散。
「喝吧。」澤村說。
孩子卻只是盯著那碗詭異到偏藍的綠色藥汁,旁邊的母親推了推他,催促孩子。
「喝下去後,你的牙齒就能變回白色的。」澤村把碗遞到孩子眼前。
孩子接過碗,皺著眉頭慢慢地喝下藥汁。那味道實在說不上美味,比較像一把泥土和在裡面咀嚼。
「來,讓媽媽看看。」母親迫不及待地要孩子張開嘴。
露出來的牙齒已經白了一半。
老醫生看得目瞪口呆。
「謝謝你,醫生。」母親不斷地彎腰道謝。
「媽媽,牙齒真的變白了?」
「真的,孩子。」
孩子笑開臉,露出半綠半白的牙齒。在這之前,他為了那口詭異的牙齒,已經很久不敢開口說話了。
「別叫我醫生。我是澤村。」澤村一臉快應付不來的表情。
「那個…澤村先生,可以請你說明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?」老醫生問。
「你們這裡有井吧?」澤村道。
老醫生點點頭。
「我想,這應該是吃下過多的綠井蟲的症狀。」
那是一種類似海藻的生物,平常生活在海洋裡,以吞噬其他藻類為生。偶爾,會跟著大自然的水循環,藉由降雨,滲進地下水中。
井口的水多少含有綠井蟲,所以井裡會長出青苔。越多綠井蟲的水井,青苔也越多。
但,普通井水的綠井蟲數量即使吃下肚,也不會致病。
「你們的井,是不是生滿青苔了?」澤村問。
老醫生與母親點點頭。
「有什麼問題嗎?」
「綠井蟲生活在水裡,井水是牠們最好的生存地點,這孩子的牙齒,大概是井水的蟲子過量造成的。」澤村說:「還有,別讓這孩子吃海產,直到他的病完全好為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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